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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我有個妹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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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兩天,老張忽然來找我,不過我也早就料到他會來找我了。

“您怎能讓柳意意去後山餵雞?怎麽說也是……”

我瞪起眼睛:“怎麽不能?她差點成功嫁給我,也不見你來管管。”

“那是屬下知道您自有辦法,可這……這成何體統?餵雞也太……”老張被說得有些心虛,向來說話擲地有聲的他,變得支支吾吾。

“你這可就是偏心了,你是執法長老,自然應該知道我對她已經法外開恩,還想怎樣?”

老張被堵得面紅耳赤,一時之間也說不出話來,憋了半天這才發狠:“那屬下就去陪她一起餵雞!”

多可樂啊這話,不過,我還真是見不得老張去餵雞。前些年我自己親自去餵的時候,都沒為難他老人家來幫我,現在又怎麽會放任老張去幫那混賬丫頭?

“好好好,你也別生氣,我本來只打算讓她在後山幹一個月的活,好好反省一下,等到門派大典的時候就放她回來,繼續當她的嬌小姐。”

“……屬下替她謝您。”

說著老張要跪,被我急忙拉住了:“你這兩年腿腳也是越來越不好,別這麽在乎虛禮了,我看你是真該頤養天年了。”

老張苦哈哈地抿了抿唇,他面部運動能力欠缺,這就算是個笑,既然笑了,看這樣子他也是明白的,眼下這是有心要退了,知道這件事,我也輕松了許多:“你可有什麽推薦的人?”

“柳思璋。”

我一怔,沒想到老張還是沒有徹底放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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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思璋,是我老熟人,熟到什麽程度呢,我倆隔著肚皮就認識了,七歲後我才和柳思璋一起來到青銅派,他是七歲前我唯一的玩伴。

這人是青銅派罕見的文武全才,不過這不是青銅派的功勞,而是柳思璋他那幹爹的功勞,他幹爹姓柳,他跟了他幹爹的姓,這位柳姓人士曾是個大人物,據說曾經當過太傅,在逝世前將一生所學都傳授於柳思璋了,柳思璋也是個神童,我還在玩泥巴的時候,柳思璋已經能背下諸子典論,我剛學會怎麽上馬,他就已經會打拳。

他的確是別人家的孩子,不過我並不嫉妒他,更不會討厭他,因為我家裏並沒有催我向別人看齊的長輩,後來倒是來了些催我學好的人,奈何他們對付不了我。

柳思璋是我最靠得住的朋友。

罔樨小時候還不會像現在這樣裝出副文質彬彬的樣子,他那時是真壞,把我當成個好玩的玩意兒,整天閑著不幹別的,就凈想法子折騰我,一會要我幫他偷點心,一會讓我去後山捉家雀,最可惡的莫過於命我下井給他撈月亮,我險些就做了井中水鬼。現在想想,那時候的罔樨簡直喪盡天良,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,我也只能生受,而助我活過那個時期的,就是柳思璋。

雖然是個天才,但柳思璋不愛說話,多數時候只是點頭搖頭,不過只要我開口,他就會來幫忙,他幫我偷過點心,幫我抓過家雀,連下井撈月失足時,也是他將我從井裏撈起,然後他端了盆水到屋外,冷冷淡淡地對罔樨道:“月已入甕。”說罷就轉身帶我去看大夫。

甚至連掌門雲游在外這些年,也是他幫著我主持門派內的事務,要說工作量,他這工作量真的趕得上老張了,我熬夜,他熬夜,我下山討債,他在我身後充當黑面保鏢,我去後山餵雞,他就幫忙把雞食拌好,兢兢業業踏踏實實,真該專門給他補發加班費。

於情於理,柳思璋都該是執法長老預備役,這本是沒什麽問題的。

但我本來沒有這個打算。

我不希望柳思璋一輩子都被拴在青銅派。說實話,他才是該去參加科舉的那一個,就算無意官場,自立門派也是足夠了,江湖上歷來有俠客排名,那個神龍見尾不見首的第五名卯客,其實就是他,只不過是他低調,用了化名。這樣的奇才,應該有更波瀾壯闊的人生才是,不該桎梏於這個小山頭,不該成為別人白日夢的薪柴。

唉,講道理,不說別的,光看這態度這品性,我當年應該喜歡上柳思璋才對,怎麽瞎了眼看上了罔樨?反正不管我喜歡上哪一個,最後都是失戀,還不如喜歡柳思璋呢。

說真的,要是能喜歡上他,我的人生估計要順暢許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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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思思開始扯著嗓子在後山唱歌了,她小時候有段時間寄養在歌女家中,有些功底,可那詞聽得我捧腹大笑,什麽“奴家一片忠心向掌門”,什麽“妾身只願嫁給青銅派”,又討嫌又油嘴滑舌,這點和我挺像。

誰能想到呢,這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。

現在我兩人用的都不是本名,除了老張和柳思璋外,沒人知道她和我的親緣關系,連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哥哥。家中出事時,她雖受盡萬千寵愛,但人還小不記事,那時我與她是雲泥之別有,別說穿衣住房了,就連飯也是有上頓沒下頓,家中出事後我的境況倒是好了許多。時至今日,地位倒是反過來了。

老張和柳思璋都太疼她了,雖然不與她有明面上的聯系,但私下裏為她做了不少手腳,把她給慣成今天這個樣子,竟然為了吃上好的軟飯而假裝已然和我私定終身,誤與奸人合流,一起來誆我,動小心思也就罷了,計劃還不周全,連提前確認我長什麽樣都沒有做到,蠢過了頭,我要不是她親哥,她這下子就完了。

正想著這些,柳思思發現了我,瞇著眼,像只東洋柴犬似的抿著耳朵湊了過來:“副掌門大人又來遛彎啊?”

我沒忍住,在她腦袋瓜上彈了一下:“別露出這麽傻的樣子,要是你總這樣,怕是真要嫁給青銅派了。”

“我對青銅派忠心耿耿,願意守著青銅派一生不嫁!”她剛說完就微不可察地歪了歪嘴,顯然不是真心話。

“行吧,”我故意激她,“既然如此,我就允你在此餵一輩子的雞。”

柳思思一聽就傻了眼,也不見外,畢竟是掐過罔樨大腿的人,立刻就抱住了我的胳膊:“啊?不…不過,我覺得我還能做更覆雜的事,光餵雞太屈才了,副掌門大人考慮考慮啊!”

她忽然輕聲呼痛,一下松開自己的手,這微弱的震感——是有什麽打到她手上了,我立刻將她攬到身後,看向發射來的方向。

居然是罔樨,還微微笑著。但我可是和他一起長大的,一眼就能看出這家夥現在不太高興。

“你這是報仇?”我意有所指地盯著他的大腿,成功地讓他在惱怒之餘萌生了些許困窘。

“我沒看出來,你對柳姑娘這麽上心,當初應該順勢定下你倆的婚事才是。”罔樨在我面前站定,面帶笑容地看向了柳思思。

這姑娘此時卻機靈了不少,感覺到了罔樨的不善,還打了個哆嗦。

正在我心中暗誇柳思思時,這丫頭突然說:“原來是這樣嗎?所以副掌門大人這些日子才經常來看我?太羞人了!”

我收回前言!柳思思十成都隨了她媽,一點都不機靈,和我一點都不像!

罔樨似乎也沒想到柳姑娘會順桿爬,一時間臉都有些漲紅,唇部翕動一會,像是要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麽,竟直接上來拉我。巧了,柳思思也正緊緊抓著我後衣襟,罔樨一拉我,我前傾,柳思思跟著一並撞過來,我們三人擠在一起,像是剛出生的雞崽擠在一起取暖,很是好笑。

此時正巧路過兩個仆從,這兩人看到我們擠在一起,臉上神情變來變去,最後飛速退開了。

我擡頭一看,罔樨的臉又開始發白,顯然是覺得丟臉,再這樣下去他就要生氣了,我急忙拍開柳思思這個小傻子,扯著罔樨遁走。

罔樨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,任由我牽著他到處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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罔樨這是年紀空長,心性卻一點也沒跟著成熟,從小就喜歡莫名其妙地生氣,這回又不知道在氣什麽,雖然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說著話,可臉色一直不太好看,連他臉上那抹常有的假笑都不裝了。

不就是三個人擠了擠?

他可以隨便生氣,我卻不能。

“你今日不是去整頓世光堂的風紀嗎?怎麽跑後山來了?”我舉起前方的樹枝,給他清出條道,“你也來後山找樂子?”

不提這事還好,一提起這件事,罔樨的臉色更糟糕了:“你要是喜歡柳思思,何必叫我回來給你主持公道。”

原來是這件事啊,估計他是覺得回來這一遭是被我耍了,心裏不爽,可我怎麽會喜歡自己的妹妹?不過確實是想要耍他沒錯……

“那哪能啊?我就是見她可樂,閑著沒事逗逗她,和逗貓也沒什麽區別,誰想和貓成婚啊?”

聽了這話,罔樨嘀咕了句“是麽”便沒再說什麽,不過,他那副假笑面孔終於一如往常地浮現出來,這才是正常的罔樨。

罔樨小時候也極擅長假笑,但那時候他只會在裝乖賣巧時才假笑,他裝得極好,一旦做了錯事壞事虧心事,就擺出這幅樣子,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事情從自己身上摘開。莫說是旁人了,就連上一任掌門和主母都能被他騙過去,見過小罔樨的人,都稱讚他有禮節識禮數,文靜乖巧天賦異稟,哪怕時至今日,他在江湖上的名聲也是很不錯的,除了有點風流。

若不是他把總把幹過的壞事往我身上按,我一定也是這麽認為的。替他頂缸頂得久了,我倒是練出一個本事——就算罔樨心口不一,我也一眼就能看出罔樨是高興還是掃興,是開心還是傷心,是假笑還是真笑。

說來好笑,罔樨還未離開門派雲游天下前,但凡有什麽事惹了他,下面的人都知道來求我,讓我消火、拿主意,這也算是頂缸的最高境界了,直接自己變成吉祥缸。

因著這些緣由,我知道,罔樨將假笑徹底掛到臉上時,是在他十六歲那年,上一任掌門和主母去世後。

自那時起,他便一直戴著這幅笑,旁人都覺得他一夜間成了頂天立地的掌門,可我卻覺得,他忽而退化了,成了個什麽也做不了的孤兒,滿心的疑惑和悲傷無解,卻又要承擔別人的希冀,只好先將假笑堆在臉上,將就著湊活。

我未曾嘗過共享天倫的滋味,不知至親的父母雙雙離世是種什麽感受,因而也不敢說自己明白他,但我想,我約莫是懂一點點的。

所以我一點都不奇怪他為什麽會想要離開青銅派,去外面行走江湖。

在他聲稱要離開青銅派時,七位長老中有六位都不同意。老張其實也是不願意的,但他與我一條心,我夥同他私下裏說服了諸位反對掌門外出的長老。可惜最後罔樨離開時,我沒能去送行,因為我當時和賬務長老打了一架,這頑固不化的老家夥說什麽都要去攔罔樨。

最後的結果就是,罔樨下山花天酒地去了,我與賬務長老一並在青銅派內躺著,我躺了一個月,賬務長老躺了兩個月,多出來的那一個月是柳思璋氣不過偷偷又給加的。

讓我討厭罔樨的事情有很多,可唯獨這件事,他沒有做錯,我也未曾後悔過。畢竟我欠他許多,那假笑戴在他臉上,桎梏卻帶在我心裏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不與妹妹相認其實是王一決定的,他做這件事有著更深層的原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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